第十六章 往事不必再提-《一路繁花相送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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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路非继续说:“我一向沉闷,把自己的感情看得太过矜持,总以为有些话不必说出来。如果不是你在15岁时吻我,我不知道我这一生要错过什么,现在我也没资格再对你有更多的要求,我只想请你给我一个机会。”

    “你也许不恋童,可你对我的认识确实停留在15岁了。”辛辰再度眯起眼睛笑了,“对呀,我那会儿是够疯的。只要我喜欢,我就没一点犹豫地断定别人跟我有同样的感受。我不后悔那么疯过,但是你不能当我一直活在15岁呀。我今年25岁了,路非,谈过好多次恋爱,甚至跟人讨论过结婚的可能性。我们七年多没见面,北京那一次可不算数。你现在对我说爱,我只能说谢谢,对不起,我的爱没那么强悍,经不起时间和距离的考验。而且你该记得,有一点我倒是一直没变,我还是没有停在原地等人回头的习惯。”

    “小辰,看看现在的我,快30岁的男人,一直爱着一个女孩子,却一再弄丢了她,同时又辜负了另一个人,把别人和自己的生活弄得狼狈不堪,你觉得我会狂妄到要求你在原地等我?”

    辛辰注视着他,他的面部轮廓清朗依旧,英挺的五官有了成熟的韵味,然而神情焦灼苦涩,眉头微蹙,下巴上有隐隐的青色胡茬儿,她没法将这张面孔和记忆中那个温润如玉的大男孩重合起来,只能微笑,“你让你的负疚感泛滥,把自己弄混乱了,甚至不惜取消婚约来补偿我。可我不认为你有需要负疚的地方,更不认为我需要补偿。你这样对你的未婚妻算不算公平不关我的事,不过拿一份我不需要的感情来补偿我,对我也算不上公平。”

    “负疚?我承认我有,可你以为我对你的感情只是一点负疚那么简单吗?”路非看着她,轻声说,“不要急着对我的感情下结论,小辰,也不要急着拒绝我,给我一点时间。”

    辛辰哑声一笑,“别找我要时间,路非,我给不了你。你的建议对我没吸引力,我的年纪并没白活,我再不是那个太需要抓紧一个人求得安全感的小姑娘了。如今和人恋爱,我图的是开心和快乐。对着你,这个感觉太沉重了,我负担不起,还是算了。”

    路非握住她的手,将她紧紧握拢的手指一一拉开,拿过那个食品袋,注视着她的手,依然纤细,但掌心有几个深深的月牙形指甲印痕,他抬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唇边轻轻吻了一下,“不管你要的是什么,我尽我的努力来给,如果我努力后,达不到你的要求,你可以拒绝我,什么时候,什么理由,我都接受。”

    “我刚才说过,我长大以后,再没让自己去当别人生活里的不速之客,同样,我也不欢迎我生活里出现不速之客。”辛辰往回抽自己的手,疲惫而无可奈何地说,“你的决定,我管不了,不过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,我不会为你改变我的计划,你要怎么样,对不起,那都是你的事了。”

    路非敲门进来时,显得意态消沉,辛笛本来积攒了不少问题,可看到他的样子,只能叹气,“辰子在四月花园加班还没回,她去北京找你,你竟然不知道吗?”

    “我没认出她来。”路非沉默一会儿,只简单地说。

    辛笛回想严旭晖博客上的照片,一时无话可说,当然,北京每年三月底都有一次大的服装博览会加时装周,她从读大二一直到工作,年年都去,赶上过两次沙尘暴,街上到处是黄土,所有的人都包裹得严严实实,戴着大口罩和墨镜,用索美设计部小姑娘出门前对镜自怜的话说就是:“亲娘也未见得能认出女儿我了。”她们住的酒店前面是个风口,出来等出租车的工夫,个子娇小的她猝不及防,被风吹得啪的一声贴到墙上,旁边同事看得狂笑,然后掩口不迭,已经是满嘴沙子了。

    如果那张蒙面的照片不是挂在严旭晖的日志里,她也认不出是辛辰。下午她给路非打过电话后,马上打严旭晖的电话兴师问罪:“老严,三年前那会儿明明我也在北京出差,我们在国展、时装周发布会差不多天天碰面,你怎么没告诉我辰子去了北京?”

    严旭晖弄清她说的是什么后叫屈:“辛辰不让我说啊,她一来就到处面试,说一定要找好工作再跟你说。哪知道她找好了工作又突然说要回去,还让我别跟你提她来过北京。”

    辛笛哑然,她当然知道辛辰平时开朗背后的那点不声不响的倔强,严旭晖在电话那边长叹一声,“老实跟你讲,辛笛,当时我是真想留住她,都跟她表白了,我喜欢她,希望她做我女朋友,留在北京,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她,可她只是摇头,说她如果付不出同样的感情,就再不会随便敷衍别人的真心了。”

    放下电话,辛笛自然说不上心情好,戴维凡打电话说要接她去吃饭,也被她没好气地推掉了。

    路非在她这略坐了一会儿就要走,辛笛知道他肯定是出去等辛辰,并不挽留,“我现在不大确定翻出严旭晖三年前的博客给你看算不算做对了,很明显,辰子并不愿意别人再提这事。”

    路非黯然,“我知道,可我想求的不是她的原谅,她一个人背负了这么久,不管怎么样,该轮到我了。”

    辛笛看他下楼,昔日英挺笔直的身影都透着落寞,只能再次断定,复杂纠结的感情对别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她不知道,对她来说,确实还是能避则避的好。

    她洗了澡换上睡衣,用微波炉做了爆米花,倒了小半杯红酒,窝到沙发上一场接一场地看时装发布会,画板搁在膝头,铅笔握在手中,有点灵感就马上画下来。这是她周末的保留节目,一向觉得这样最舒服惬意,比任何约会都要来得放松。

    辛辰拿钥匙开门走进来,把食品袋递给辛笛,辛笛欢呼一声,拿出一个哈斗大口吃着,“我最喜欢吃这家的哈斗,老是懒得去买。哎,你看上去很累的样子,老严这家伙赶工是不是赶得太狠了?”

    “还好啊,他手上有不少合约,当然得赶,这几天把四月花园的部分拍完就该进摄影棚了。”辛辰坐到她身边,拿起一个蛋挞吃着,“我也可以不用成天跟着了。”

    辛笛转动着手指间的铅笔,看画板上随手勾勒的一个草图,那个简略的面目仍是辛辰,眉眼盈盈的,她画这个面孔已经熟极而流,完全不用费思量,此时看着身边这个镇定得好像没有情绪起伏的辛辰却有些疑惑。她画的真是辛辰吗?是她一直认为青春无敌的16岁辛辰,还是活在她对于纵情任性青春想象中的一个幻影?

    “在想什么呀,看发布会都不专心了,倒来看着我。”辛辰早就当习惯了堂姐的模特,并不怕她审视的目光。

    她还真是波澜不惊了,辛笛叹气认输,只得重新看向电视,突然失笑,示意辛辰也看。屏幕上是时装发布会终场,一个戴墨镜的瘦削黑衣老人正左拥右抱出来谢幕,辛辰对时尚没多少概念,自然不知道是哪位大师。

    “karl    lagerfeld,号称时尚界的‘恺撒大帝’,六十多岁了,据说用十三个月减了四十来公斤体重,现在穿的是美少年的最爱,dior    homme,这个牌子的衣服只适合电线杆样的身材。”

    “你还说我纵山是自虐,要依我看,这位老先生才算是对自己够狠。”

    “嗯,看看他再看看我们,就着爆米花喝红酒,快睡觉了还在吃哈斗跟蛋挞,突然觉得很开心了。”

    辛辰舔着手指上的蛋挞碎屑,承认她说得有理,“是呀,我一直认为,要求不高的话,开心并不难找,只要不是刻意跟自己过不去,那把自己活成一个悲剧的概率还是比较低的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要求不高,会不会错过更值得投入的人和事?”

    “反正越大就越知道,投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,既然做不到投入,又何必在乎错过,我不操这个心了。”她站起身,伸个懒腰,“去洗澡了。”

    “辰子——”

    辛辰低下头来看着她,她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。

    辛辰一下明白了,笑道:“这么说,你也看了严旭晖的博客吧,好像就剩我这当事人没看了。他那爱抒情夸张的习惯,真不知道把我写得有多凄凉,要命。”

    “还好,写到你,他还算克制、含蓄。辰子,去北京的事,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?”

    “其实现在说来也没什么,就是自尊心作祟吧,”辛辰语气轻松,“本来只想找好工作再跟大家说,后来灰头土脸地回来了,自然更没说的必要了。”

    辛笛看着她,也笑了,“知道吗?辰子,我有时真的想,如果你不说,我似乎再不用问你什么了,对于任何问题,你都有了一个现成的、非常流利的答复。”

    辛辰呆住,摸摸自己的脸,“我居然没脸红,可怕。我向天保证,笛子,我没敷衍你的意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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